國王與地圖師
這是在另外一個世界裡,被旅行者傳述著的故事。
在山腳下,有一家不大的旅店,由於在幾里之內,只有這麼一家店,因此經過的旅人,總會在這兒休息、投宿。
不知何時,旅店有了一位長期住宿的客人,他的衣著華麗,出手也很大方,卻把這偏遠地帶的小旅店當自己家一樣,住下來再也不走了。久而久之,不只是旅店主人,還有常經過的旅客,都已經習慣了這位特別的客人。滿頭白髮的客人總是不說話,每晚都坐在最大的那桌,默默吃著飯,喝一個晚上的酒,直到打烊了,才慢吞吞地回房睡覺,而那張專屬於他的大桌子,總被店主人與旅客戲稱為國王的寶座。
每年總有一天,「國王」會喝得比平常多。但是這年他比平常還要悶,晚飯也不吃了,一坐下就開始喝酒。直到最後,甚至站在桌子上大喊:「今天是王國建立的五百周年!我宣布,所有人今年都不用繳稅!」話剛說完,站不穩的他,一屁股跌坐在桌上,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。
這時,一位披著斗篷的旅人走了進來,他悄悄走到「國王的寶座」對面坐下,請店主人端來食物,狼吞虎嚥地吃完之後,又要了一壺茶。
旅人走向醉得不省人事的「國王」,慢慢餵他喝了口茶,又拍拍他的背。這時,「國王」漸漸清醒了,當他發現旅人後,眼眶開始濕潤。
「陛下,還記得我嗎?」
國王點點頭,他的眼神又是期待、又是膽怯。
旅人為自己倒了杯茶,繼續說著:「這次,您的決定是什麼?」
「我……還有第二次機會嗎?」國王的聲音無比乾澀,就像是這輩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一般。
旅人從行囊中拿出一張地圖,攤在桌上。地圖有著凌亂而陳舊的墨跡,像是曾經有人為了劃分疆界而爭執過一般,接著旅人拿出了羽毛筆,以及一小瓶墨水,擺在國王面前。
國王顫抖地拿起了羽毛筆,準備沾墨水,卻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,終於又放下了。他嘆了口氣,對旅人說:「當年你來到皇宮,要我在地圖上畫下想要的疆界,我腦中想的是如果王國的疆域能夠涵蓋整個大陸,那麼這將是我做為一個國王,最光榮、也最偉大的事蹟了。」
「陛下,您的確做到了。自古至今,有誰能像你一樣統一整個大陸呢?」旅人說。
「但是,看看我現在的下場。因為戰爭,讓人民窮困,又流離失所,最後大陸是統一了,卻比統一前還要混亂,還讓宰相趁機篡位,把我流放到這個邊疆地帶。我現在這個樣子,曾經有的偉大功績又有什麼用!」
「所以,我來到這裡,就是為了給你另一次機會。」旅人舔舔嘴唇:「只要你畫下一塊地方,便可以從這裡東山再起,奪回你的王位。」
國王笑了,把地圖捲了起來,還給旅人。
「陛下,難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王國能夠回來嗎?」
「我的王國,從來就沒有消失。」國王緩慢地說:「它一直都在,就算現在的國王不是我,這塊土地也沒有因此減少,土地上的子民也不會因此活得更差。如果在宰相的治理下,人們能夠過得更富足、更快樂,那麼我現在最大的願望,就是能和老朋友喝一杯,好好聊聊,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?」
旅人默默收拾他的東西,頭也不回地離開,他打算徹夜奔向港口,趁天亮時上船,前往另一塊群雄割據的大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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